【三日骨】谬
许久不见的三日骨,来一发!グッ!(๑•̀ㅂ•́)و✧
关于双生子佯谬,我单纯是觉得这个理论很有趣就用了,其实我不知道我在写什么_(:з」∠)_
另外,也是突然想到,如果换一下,换成是爷爷不记得骨喰的话会怎么样呢?虽然本文里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失忆啦(〃ノωノ)
他觉得,自己一定是做错了事。
这是一定的,必须的,他肯定要有错误的地方,不然神明不会对他做那么过分的事。
那么……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呢?
我是在哪个时间点,哪件事上面,对哪个人做出了过份的举动呢?
他蜷缩在小小的角落里,面色苍白双目紧闭,在生命和意识的流逝间祈求所有可能的救援。
拜托了,救救我吧……
我还不想死在这里,我还有想做的事,还有想见的人。
想见的人……
想到那张美丽面孔的瞬间,少年忽然就意识到了自己错误的地方。
对了,一定是因为那个吧……
一定是因为,见面的时候,他明明喊出了我的名字,我却说不记得他。
他怀念着心中的人,同时忏悔着,期待这个围困住他的小小地狱可以早点结束。恍惚间,脚步声悄悄的接近了,终于等来了救赎的少年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头,张开双臂,看着那扇不慎锁死的门终于被撬开。
可是他所拥抱的,他所以为的终结……
那不过是另一个地狱的开始。
E=mc2是个伟大的公式。
“在爱因斯坦出现以前,空间学说一直被以太论给控制着,这种名为以太的连续介质被拿来搪塞物理上很多不太好解释的现象,就像个随处可见的便利贴一样,只要贴上了以太的标签,时间长什么样子,光线的长短如何就可以自圆其说。哈佛大学甚至还为以太建造过专门的实验室,不过他们后来一定很后悔,有这些钱浪费还不如多给学生们发点奖学金。”
讲台上,穿着奇怪装束的老师面带微笑的跟学生们讲解着复杂的物理学逸文。
之所以说他装束奇怪,是因为他即没有像大多数的老师一样穿正装,也不和少数的标新立异派同流合污穿常服。男人套了非常宽松的外套,宽松到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不是他的尺码,更可笑的是直接穿在里面的棉毛衫,灰白色的绒线布料看久了会让人觉得辣眼睛。
不过三日月老师的脸很好看,一直都是笑眯眯的模样,所以这群初中生们倒也不会讨厌他。
“今天早上肯定是他自己穿衣服啦。”
对各式各样的物理学说没什么兴趣的堀川偷偷转过身来,跟坐在他后排的转学生咬耳朵。
“如果是石切丸老师或者小狐丸老师帮他穿衣服,那多半都是正常的。”
“嗯,这样啊……”
新来的插班生骨喰木讷的点了点头,再向讲台上看去时,美丽的物理老师正盯着他们。
“不好,被发现了。”
堀川立刻转了过去,变回之前好学生的样子专心听讲,骨喰则依旧愣愣的看着讲台和黑板,说不上认真,也说不上分心。
或许二者皆有吧……
物理讲师的身影映在他的眼瞳里,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黯淡了下去。
最后,一直到下课铃响起,他才被那刺耳的声音震的回过神。周围一切迅速的活络了起来,每个人都像松了口气似的,或是趴在桌子上开始补觉,或是三五成群的立刻聚在一起,叽叽喳喳的讲他听不懂的话。
“下课了,你不出去玩吗?”
“不了吧……”
“别这么闷啦,我带你参观学校。”
堀川说着就带他离开了座位,走没几步经过了讲台,被还没有离开的三日月出声叫住了。
“你在看我吗?”
“哎?”
“原本以为你是在好好的听课,后来却发现你的眼睛一直跟着我走,我很好看吗?”
“……对不起。”
“啊啦,为什么要道歉?”
三日月笑着说。
小小的初中生缩了一下肩膀,似乎是想要逃离这尴尬的处境,可惜原本热心肠的前座同学早就识相的撤退了,骨喰侧过脸偷偷的望了望,发现堀川已经跑到了走廊的尽头,遗憾的向他摆了摆手。
“那边是高年级的方向。”
三日月将自己带来的资料一把抓起,乱糟糟的就往怀里揣。
“那里有个大孩子,是堀川君的好朋友。”
“哦……”
“你话真少呢。”
漂亮的男教师向他伸出了手。
“来,我有话想问你。”
苍白纤弱的少年原本也很自然的将手伸了出来,可没过一会却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,蓦地停在半路。
他犹豫了很久,手留在半空,不上不下,周围满是同龄少年少女的疑惑眼神,无形的墙壁将骨喰关了进去,仿佛他就是个展览品一般。
在他软下力气,想把手缩回来以前,三日月一把握住了他,将他带出了那间教室。
“不用那么紧张啊,我并没有批评你的意思。”
走廊上跟教室里一样,聚集着三三两两的人,三日月带他走到人烟稀少的楼梯间就停了下来,没有领他去办公室。
“你是第一天来这儿,新学校感觉如何?”
“嗯,挺好的。”
“如果有没办法解决的事,不用客气哦,尽管来找我。哈哈,不过有些事情我自己都做不好呢。”
“嗯,我知道……”
“知道?你知道我的事吗?哎呀,给点其它的反应嘛。”
少年的反应非常的平淡,无法分清楚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,不过三日月看起来也完全不介意,依然自顾自的跟这个插班生搭话。
“虽然我们俩是第一次见面,可我总觉得跟你认识了很久,说不定我们俩之间有缘分。”
“哎?什么?”
“我觉得跟你似曾相识。”
没骗你。
“我认真的。”
三日月笑着摸了摸骨喰的头,少年颤抖了一下,这次忍住了没有躲闪。
刚才的那段话,如果放在其它老师身上那就是很普通的套话,为了获取学生的信任,十个老师里面有九个都会这么说。可是三日月不同,他向来随心所欲遵循本心,对于涉及到自己内心的想法从不说谎。
他确实觉得自己见过面前的少年,就连骨喰那浅色的柔软发丝都让他莫名怀念,他认为自己应该是忘记了什么,一时间想不起来而已。
而这番话很明显也起到了效果,留着齐肩短发的少年低着头,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问了他奇怪的问题。
“你是……三日月吗?”
“嗯?我当然是啊。”
“真的是他吗?”
“这个问题有点奇怪呢,你想直接叫我的名字?这样被其它同学知道了可不大好哟?”
“……你记得我吗?”
少年问出了最后的问题,在看到三日月脸上短暂的惊愕过后,摇了摇头。
“对不起。”
他后退了一大步,转身跑开了。
“我可能认错了。”
你确实是三日月,但你不是他。
“哎?”
被独自留在原地的三日月愣了一下,回过神时骨喰已经不见了。
“小狐,我放在桌上的学生资料呢?”
“啥?你居然会想到要学生资料?在我这儿。”
回到办公室以后,三日月第一次认真的履行了一下自己身为班主任的职责,开始四处找起了转校生的信息。
“别擅自拿兄长的东西啊。”
“真抱歉我可没拿过,从开学以来那本册子就一直在我的办公桌上,我连家长工作都帮着一起做了你还怪我拿你的东西?你连自己班上有几个学生都不清楚吧?”
“我清楚啊,不是32个吗?”
“那是我这边的学生数。”
趴在对面补觉的石切丸也懒散的抬了抬手。
“谢谢你了三日月,居然能够对我主班的班级这么上心。”
“不客气,应该的。”
“倒是先给我把你自己班上的情况给搞清楚啊!”
小狐丸从书架上取出一叠资料,皱着眉头丢给了自家不省心的大哥。
“记清楚了,你们班是35个学生,从今天起变成了36个。还有你中午的时候一定要回家,给我把你这乱七八糟的衣服换掉。”
“能穿就行啦,好了我记住了,36对吧,那个新来的孩子呢?”
“你说骨喰藤四郎吗?那孩子能入学我觉得是个奇迹呢。”
小狐丸帮三日月径直翻到了资料册的最后一页。
“感觉会很麻烦,虽然说是插班生,可他给人的感觉就像从没上过学一样。”
“嗯?怎么回事?”
“入学考试的分数惨不忍睹,除了国文勉强正常以外,其它全部不及格,英语答卷更是只写了名字。因为送他入学的是丰国神社的神主,看在对方的面子上校长才勉强同意入……”
砰的一声巨响,办公室的门痛苦的晃了几下,又一次撑住了没有掉下来,不过室内的三个人明显已经习惯了,眼神都懒得给,只是随意的打了声招呼。
“回来了吗岩融,好晚。”
“给一个小鬼头讲了会问题,你们在说什么呢?”
身高高到可怕的岩融甩了甩板寸头上沾到玻璃渣和灰尘。
“三日月很难得的对他班上的学生产生了兴趣,你也记得吧?就是那个英语零分的孩子,如果今剑以后真的选了英语专业,碰到了一定会气哭。”
“哈哈,今剑没那么脆弱啦,而且不止是英语,他的化学也是只写了名字啊,我给了他友情分。”
“一分和零分貌似也没差多少……”
“咦……他看起来不像是头脑不聪明的孩子啊,为什么只有国文分数能看?难道说他喜欢石切丸这种类型的老师吗?他对蘑菇头有好感吗?我要不要也去剪一个?”
“你还不如直接把头发剃光呢,我觉得他应该是没有上过学。”
“那也不大对。”
埋头在办公桌上的石切丸又一次举起了手。
“国文分数看起来是正常的,可其实他前面的单词部分也错的一塌糊涂,尤其是假名,全军覆没。”
“听起来也相当惨烈啊,那他的分数是怎么拉上来的?”
“因为他后半部分的古文题全对了。”
石切丸伸手盲摸了一下,抽出了夹在文件夹中间的试卷。”
“古文,汉字,这些对其它学生来说是难点的题目他反而得心应手,做的非常好。”
“哦哦,很厉害嘛,我就说他是个聪明的孩子。”
“这都能全对?全是汉字看的我都有点头疼。”
“哈哈,我现在貌似只能看懂反应公式了。”
“看不懂?这不是废话吗?”
不知何时抬起头来的石切丸揉了揉压出红印的额头,把那张纸从兄弟们的手中抽了回来。
“先给我把试卷正过来再看啊。”
你们这群理科生。
放学以后,三日月特意早早就等在了学校门口,资料整理,还有负责的社团活动全都打发给了弟弟们,抱着要做一个称职老师的正义心理,三日月在大门那里拦住了准备回家的骨喰。
“哟~现在就回去吗?”
“嗯,三日月老师。”
“啊咧?不叫我三日月了吗?”
他自来熟的跑到少年的身边,跟着他一起前往丰国神社。
“我问过堀川同学了,他说你们现在都是这么称呼的,所以……”
“我们?现在?”
“呃……”
少年似乎是觉得自己有点失言了,又把头低了下去。
“嘛,你确定不要叫我三日月了吗?”
“那样不礼貌。”
“可是我想叫你骨喰啊。”
“…………”
“不回绝吗?骨喰真是乖孩子~”
跟他比起来小上很多的少年无言以对,三日月便自顾自的当做是默许。骨喰的话很少,一路上对三日月的唠叨反应也不大,可是三日月却确定他全部有在听。
他跟他说关于学校的事,关于这座城市的事,还有关于丰国神社的事。
“那家神社的年纪已经很大了,保存的却非常完好。”
“嗯。”
“听说你是被神主从神社里面一间废弃的阁楼上找到的?”
“……是。”
“那么,骨喰自己的家是在哪里呢?”
“不知道。”
“记不得了?”
“不是。”
路很快就到了尽头,矗立在两人面前的庄严神社露出了高高的主殿楼台,连同艳红色的鸟居一起,给人以肃穆的气息。
“我记得,全部都记得。”
这次记的很清楚,遗忘了的那个人不是我。
“我知道家在哪里,可是找不到。”
哪里都找不到,哪里都去不了,这里是我记忆中的地方,同时又不是我所生活过的那个地方。
“就跟你一样……”
少年喃喃自语着,踏入了收养自己的神社之中。
“你是我认识的那个人,同时又不是……”
三日月的家访完成的很随意,丰国神社虽然香火还算旺盛,但工作人员一点也不多,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小巫女,还都是招募来的打工学生,天一黑就得回家。真正居住其中的只有苍老的神主,还有刚刚被收养的骨喰藤四郎。三日月跟老神主聊了聊,只是为了了解骨喰的情况。
被从阁楼里救出来的时候,少年貌似已经被关了很久。他非常虚弱,可是意识清醒,知道自己的名字,也是在最开始,他曾说过长兄的名字。
可后来,等他休息够了,可以自由走动了解周围的状况以后,他却开始了沉默。
少年不认识假名,也不知道英文单词。
他不会用电器,连电灯的开关都不会按。
虽然会帮忙准备饭菜,可等到要用天然气的时候,他又是一脸茫然。
简直就像生活在几个世纪以前一样。
“但是他很聪明,只要跟他说了,很快就能学会。所以我觉得,就让他跟同龄人在一起吧,他很听话,不会给老师你们添麻烦的,考试分数的问题我也会和校长沟通的。”
家访结束前,满脸慈爱的老神主如是说到。
“书阁里那么多古书,他全都能看懂,比我这个老头子都厉害,仿佛那才是他熟悉的语言一样。”
“骨喰君有说过,他是怎么被关在阁楼里的吗?”
三日月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。
“他说他只是想进去看看,结果没想到门锁一下子就被带上了,还扣死了。”
“老建筑的话确实会这样呢,锁这类东西还是得隔个几年换下新的比较好。”
“是,以后我会注意的。”
神主看着三日月站起的身影,略微欠身,算是行告别礼。
“我想他应该真的是遭遇了苦难吧……希望那孩子接下来的人生能够平稳安定。”
“由您祈福的话,一定没问题。”
三日月礼貌的向老人道别,出门时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,让他感觉有缘的少年站在不远的地方,看着侧殿的顶阁发呆。
“骨喰,在想什么?”
“三日月老师家访完了吗?”
他依然用礼貌的称谓称呼着他。
“谢谢你,为我操心了。”
“不会啊,我也很想知道关于骨喰的事。”
三日月走近他的身边,跟他一起看向那个狭窄的小小阁楼。
“你是从那里面被找到的?”
“嗯。”
“为什么会到那里去呢?”
“…………”
“不想说吗?”
“至少现在并不想去……一点也不想。”
“是吗?”
“或者说是不敢。”
“为什么?啊啊你的头又低下来了,到底是不想说?还是觉得我不会相信呢?”
“……我知道你会相信我的。”
出乎三日月意料的,骨喰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。
“因为你是三日月,所以只要是我说的话,只要是关于我的事,你一定都会包容我,可是……”
“可是什么?”
“是我的问题,我不知道该怎么说。”
少年一副无法确定的神情。
“看见你的时候我很高兴,可是后来又觉得,你不是那个人。”
“因为我说不记得你?嗯,那种感觉也很奇妙,我虽然记性不大好,但是一些事情还是可以确定的。我肯定没有见过你,与此同时又觉得我们应该很熟悉。”
“不记得我什么的,才是正常的,是我不对在先。”
“别总是把全部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。”
“但我确实错了……我的头部不小心受过伤,所以关于童年的记忆是缺失的。我不记得小时候发生的事,也不记得小时候见过的人……后来的某一天,三日月来了。”
那个漂亮的人,在看到他的刹那露出了媲美新月的笑容。
“他向我打招呼,说好久不见,太令人怀念了,我却只能疑惑的问他是谁,告诉他我没有以前的记忆……”
“没关系,重新开始好好的相处吧。”
“…………”
“我猜对了?那个三日月也是这样回答的?”
“对。”
“哈哈,那会是另一个世界的我吗?”
“…………”
“骨喰难道是另一个世界来的孩子?”
“我不知道……只是,今天你跟我说,你不记得我的时候,我突然就想到了当时的事。”
你说你不认识我,不记得我,听到回复的我从来没有这样难受过,心里满满的痛苦和无奈,却只能不断的说服自己对此释然。
当初我告诉三日月,我不记得他的时候,他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感觉吧……
“我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伤害了别人,所以才会遭到神明的惩罚。我做错了事,现在存在于此,也是个错误……”
“骨喰被惩罚了吗?”
“嗯。”
少年点点头,在逐渐黯淡的黄昏末时看了三日月一眼。
“我被神明惩罚了。”
所以现在的我才会在这里,我的存在本身,就是不对的。
最后一点的余晖湮没进山与夜幕的交界线中,月亮还未来得及升起,天地一片昏暗。
逢魔时到来了。
这必须是惩罚。
如若不然,他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被这样对待。仿佛锁住他的并不是门锁坏掉的阁楼,而是时间的间隙,他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短暂的梦,醒来了,被救了,出门一看发现一切的一切都已物是人非。
他没听说过平成这个年号,也没见过那样外表奇怪的水泥大楼,他不知道自己一下子跨过了多少的年岁,几百还是千数,他只知道在这短暂的禁锢间,亲人,朋友,还有恋人,都在他的梦中烟消云散了。
如果这不是惩罚的话,那就是恶作剧。
是神明恶劣而恶意的玩笑。
“如果真的是完全的恶意的话,为什么骨喰还会见到我呢?”
“不知道……”
不知道这是神明仅存的一点善意,还是更加强烈的恶意。
那次家访过后,三日月依然跟他走的很近,他认真的思考着骨喰所说的事实,并且无条件的全部相信。
“你真的不会怀疑我呢……”
“嗯,因为我是三日月啊,虽然可能还没有成为你认为的那个。”
三日月大方的抽出了全部的空闲时间来帮他补习功课,英语和数理化全部从零开始,叠加在一起让两个人都有些吃力。三日月的主科目是物理,于是在理科方面先从物理开始了切入,文科的英语书被扔到了一边,他索性只教骨喰假名,虽然假名是小学生才会学的东西,但只要记住,骨喰的国文分数就不会太难看。
“原来重量不同的东西,从同样的高度掉下来是同时的?”
“你觉得是重的东西先落下来吗?”
“大家都那么认为……”
“关于自由落体速度是否取决于质量,几百年前就有个叫伽利略的人验证过了。不过其实也不需要验证,用脑袋想想就能想通。物理奇怪的地方就在于,明明是理科,有些时候却可以和哲学思维联系在一起呢。”
“反正在我看来都很难。”
努力算完了自由落体加速度的骨喰抬起头,看了看帮他补课的男人。
“三日月为什么会……三日月老师为什么会选择教这么难的东西?”
“因为数学,国文和化学都被弟弟们挑走了,我不想跟他们教同样的。英语也不要,发音多了舌头会打结,所以让给家里的老幺了,只是那孩子到现在都不会写汉字,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把英文字母给画出来。”
“你的弟弟们?”
“嗯,那个毛发旺盛的是数学老师,梳着蘑菇头的是教国文的,还有个长得比门框还高的主攻化学。”
“那不是体育老师吗?”
“不是哦,不过他好像偶尔会去带一下体育课。”
“这样啊。”
“骨喰觉得物理很难吗?”
“嗯,但是也很有趣,知道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东西。”
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曾想过的事物。
“不止是有趣,物理可以解释很多很多的现象,它比数学和化学的应用更广泛,所以理科的这个理字才会从物理上来取哦~对我个人来说,比起神明显灵,我更愿意相信理论说明。”
“什么都可以吗……”
骨喰停下了手中的笔。
“那么关于我的事情,可以吗?”
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,为什么会经历这种事的原因……
“物理也可以解释吗?”
他看着三日月,对方也正看着他。
“嘛~”
坐在他面前的人,露出与他认知中的三日月别无二致的微笑后用手撑住了脑袋。
“或许可以吧。”
“或许?”
“嗯,或许有某一条公式,某一个理论可以。但是啊,直接把答案告诉给学生的可不是好老师,比起结果,探寻的过程更加重要。”
“要我自己来找吗?”
“图书馆里有很多的现代书籍,去看看吧,如果有不懂的可以查字典,这也是尽快适应现代文字的好办法。”
“好。”
少年乖巧的点了点头。
“这就是你把我词典送人的理由?”
某天放学的时候,石切丸发现自己办公桌上的大词典不见了。
“小气鬼,没送啦,只是借给他而已。”
“弄丢了我跟你没完。”
“乖,哥哥给你买新的。”
“你现在上哪儿去买第三版的词典给我?都已经修订到第五版了。”
石切丸躲过了三日月想要揉他脑袋的手,不耐烦的拍了他一下。
“哎?居然还有版本问题?那岂不是很多词的解释都会有变化吗?”
“当然,不过对于专门学国文的人来说,查阅每个词的意思变化是很重要的,所以每一版的词典我都得留着,快去给我要回来。”
“知道啦,一会儿就去。”
“话说,我在图书馆遇到你的宝贝学生了。”
坐在一边的小狐丸也刚刚才从图书馆回来,大叠的书堆积在办公桌上,像座小山。
“他借了一堆物理学方面的书,能看懂吗?”
“看不懂的话还有我啊,我之前跟他说物理可以解释一切,他一定是去找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会在这儿的理论了。”
“你真的相信他?听起来有点蠢啊……一下子从古代穿越到现代什么的。”
“用心理学解释更容易吧?他被关在阁楼里的时候因为体力透支出现幻觉,接着又因为虚弱濒死所以记忆混乱,所以才会以为自己是几百年前的人。”
“哦哦不愧是文科生,确实说的通,可是接下来要怎么解释他认识三日月的前世?”
“在看到这家伙的瞬间被他的脸给骗了,产生好感以后自动编成了那些所谓的前世记忆吧?说白了就是他看上你了,三日月。”
“哦是嘛?谢谢哦~”
两个弟弟一唱一和,三日月只有在听到最后的那句话时才给了点反应。
“不过三日月不是说也对那个孩子似曾相识吗?他可没被关过啊。”
“一般来讲,会觉得自己跟对方似曾相识,多半是因为一见钟情。”
“哦——”
小狐丸点点头,同时担心的扯了扯自家大哥的衣角。
“喂,三日月。”
“干嘛?”
“提醒你一句,对未成年人出手是要坐牢的。”
“啊啦是吗?放心好了我会等他成年的。”
“等等,你这算是承认了???”
“连自己喜欢的对象都不敢承认!还算是男人吗?!”
“别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啊!!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??”
“知道啊,最近正在给他补课,如果他顺利升入高中的话,我就得想办法去当高中老师了呢。”
“以他现在的情况还是有点难度的,你加油。”
石切丸说着,翻了翻小狐丸桌上的书,可是没一本是他感兴趣的。
“小狐丸你也看物理书?”
“有些还挺有趣的。哦对了,你家乖孩子跟我借了很多一样的书。这几本书里有可以解决他疑惑的东西吗?”
三日月大致扫视了一下小狐丸桌上的书籍,有好几本都是和时间论有关的。
“嘛,谁知道呢,我的本意是让他尽快熟悉现代的语法,至于他到底是怎么出现的都无所谓,反正他现在是在我的身边,这样就够了~”
“真是不负责的导师啊……我倒是觉得这个不错,不知他能不能翻到。”
小狐丸把一本已经翻开过的书重新打开,找到了其中的某一页上。
“双生子佯谬。”
你感觉如何,物理老师。
“假设一对双胞胎中的哥哥乘坐飞船,以接近光速的速度进行空间航行,而当他回来的时候,他会发现留在地球上的弟弟比他更衰老,他在航行时度过的时间并不长,可对于他的弟弟来说却已经将近一生。”
怎样?如果那位骨喰君所言属实,这是不是非常的相似呢?
“哦,很出名的狭义相对论思想,不错。”
三日月敷衍的点了点头。
“也就是说,骨喰进了那个小阁楼里面,然后整座小阁楼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啪嗒一声砸了下来,还被甩出去做了光速旅行是吗?”
“我觉得以力道来说应该是哐当一下更贴切吧?”
“最后旅行够了回来了,又噗啾一声装了回去?”
“为什么是噗啾?为什么是这么可爱的拟声词?不应该是轰——”
“你们够了,为什么要在拟声词上面纠结啊?还有,作为一个研究文字的人,我明确告诉你们,正确的拟声应该是轰隆和……”
“嘛哪个都好啦,倒是小狐你啊,你有把书全看完吗?还是说书上就写了这么多?你真的知道双生子佯谬是什么意思吗?”
“不知道,书上就写了这么多,我的物理又没你好。不过不管我知不知道,这个名字我非常的不喜欢。”
“名字?这名字不是很正常吗?”
“我觉得一点也不正常啊。”
“附议。”
一边的国文老师也表示赞同。
“就小狐丸刚刚的解释来看,我也想不出为什么要叫佯谬。先不说这个很别扭的组合词了,拆开看的话佯和谬都不是什么褒义字,听起来就像在说从头到尾都是个错误一样。”
“错误?”
三日月终于愣了一下。
“对啊,谬不就是错误的意思吗?”
是不对的。
是荒谬的。
骨喰之前跟他说了什么呢……
啊对了,他说他做错了事。
因为做错了事,才会被神明惩罚。
他现在会存在于这里,本身就是个错误。
“抱歉,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,整理和社团活动拜托啦!”
“又要我们来??打扫卫生就算了,你那个乱七八糟的社团活动就不能放弃吗??”
兼桑后援会这种东西为什么可以当做社团成立啊!
没等小狐丸说完,三日月就飞一般的跑没了影。
我自己本身,就是个错误。
骨喰站在小小的阁楼门前,看着门扉上扣住的锁。
要开门的话其实非常简单,他手里就紧紧的撺着从神主那儿拿来的钥匙。慈祥的老人以为他只是想回忆一下自己被锁住的细节,所以毫不犹豫的就把钥匙给了他。
回忆……
没错,他当初会走进这个房间,就是来看看能不能找回些许关于三日月的记忆的。
听说他们曾经在此嬉戏,曾经一同在神明面前许愿,或许年少时还不知道情爱为何物,可就算是童言无忌,只要当着神明的面说出了口,那就变成了应该遵守的诺言。
稍后失忆的我,一定是被认定毁约了。
面前的门对骨喰来说,就跟地府的大门没有两样,或许里面不会有审判他的十殿阎王,可是有记着他全部谬误的神殿神明。
对不起,我知道我错了……
少年的手抬起又放下,犹豫着要不要去触碰那把锁。
我不应该在这里,这里不是属于我的时代。
如果再次进入房间里的话,到底会经历什么呢?我会不会又一次进入时间的缝隙里面,回到曾经的那个,勉强还算正确的时间点上去呢?
但其实那也是错误的吧?我不应该忘记三日月,不应该说出那么伤害他的话……
我果然是被惩罚了。
他想着刚刚看过的书,原本并不觉得这种奇怪的理论可以解释他为何会出现在这个时代,可是那不祥的名字却刺痛着他的眼睛,愈演愈烈。让他内心深处关于错误和惩戒的想法加倍的根深蒂固。
我是在那短暂的禁锢中,一梦十年吗?
还是如同书上所说的时间旅行……
当他不知道多少次把手举起来的时候,一边传来了踢踏踢踏的脚步声,有人跟他一样,在黄昏十分爬上了楼梯。
“谁?”
骨喰侧过头去,一眼就看见了他熟悉的笑容。
“哟,真巧啊,我出来散步。一不小心就跑到这里来了。”
“骗人的吧,三日月老师……”
“你要开门吗?”
对方没再纠结他的称呼问题,反而握住了他的手。
“那就开吧,我也想进去看看呢。”
“哎??”
“骨喰在害怕吗?放心好了,这次我陪你一起。”
“不可以,万一……”
“万一什么?骨喰去哪里我就去哪里,这样不是很好吗?”
少年原本要说的拒绝话语被男人温和的神情堵住了,对方握住他的手也十分用力,像是在害怕他逃跑一般。
“不要觉得自己做错了事,在我看来骨喰并没有错误的地方,你现在站在这里,让我由衷的感到高兴。”
白发的少年张了张嘴,似乎是想喊他的名字,可是却发不出声音。三日月并不介意,他接着说了下去。
“另外,这次我向你道歉。”
男人低下头,轻轻的靠近骨喰的耳边。
“之前我说,比起神明显灵,我更愿意相信物理理论可以解释发生在周围的一切,但是后来仔细想想,唯独和你的相遇,我必须得感谢神明。”
据说世间一切都由量子的变化和运动来决定,而它们会出现在哪个位置,会发生怎样的裂变却都是概率数。
数不清的概率叠加在一起,完成了我跟你的相遇,这依然可以用物理来解释,但我却不得不感激那冥冥之中存在的天意。
“所以,开门吧,让我也看看。”
对我而言,这里就是我的因缘之地,它把你送到了我的身边。
“来。”
握住的手向前伸去,钥匙插进锁眼,转动后确认着开锁的声音,当门被推开时,骨喰屏住了许久的呼吸总算松了下来。
那只是一间空空的小房间,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,里面什么都没有。三日月依然牵着他,向着看不见的神明行了个礼。
“三日月宗近,在此向您许下愿望,还请听我一言。”
男人的话语,一点一点的唤醒了他更久远的记忆。
“我想跟我身边的人永远在一起。”
不论是哪个时代,不论经历什么,只要是他就可以。
“我会永远停留在有他的地方,等着跟他的相遇。”
更久远的曾经……
对呢,你在那个时候,一定许下了同样的愿望,对吧?
在打开了骨喰所恐惧的门扉之后的第二天,三日月重新跟他解释了一遍双生子佯谬。
“其实这个名字取的没错,它确实就是在讲谬论的问题,只是书上没有说清楚而已,我已经向出版社投诉了,放心。”
“我没放在心上,你不用那么较真的。”
骨喰默写着新学到的公式,悄悄的望了三日月一眼。
“就算不看书,我早晚也会去那个房间,不打开我就不会踏实。”
“这个我知道,我只是在给你讲课哦,仔细听好了。”
双生子佯谬,就如同它的字面意思一般,是对现有理论的一种质疑。
“因为大前提发生在相对论下面,所以是在指责相对论的错误性呢。假设说哥哥以接近光速的速度飞去旅行了,地面上的弟弟看着哥哥在以接近光速的速度远离着,最后回来时哥哥会比弟弟年轻很多对吧?这是你跟小狐看到的内容。”
“嗯。”
“可是这还没说完,弟弟看着哥哥远去了,但与此同时,以哥哥的视角来看,弟弟明明也在以同样接近光速的速度远离着他吧?”
“哎?这样的话……”
“这样的话,当弟弟再一次跟哥哥重逢的时候,弟弟会比哥哥年轻许多。这才是双生子佯谬的全部,因为两种说法在相对论的解释下都是正确的,所以人们以此质疑相对论的合理性。这个理论跟你的遭遇没有任何的关联,有空想这个的话,还不如快点把重力加速度和求动能的公式灵活运用起来,下次考试可不许不及格哦。”
“……你刚刚说,这些都是相对的……”
“是啊,运动,还有受力,可以说世间的一切都是相对的。”
“那么,当我待在这里的时候,当我远离我曾经的时代的时候……”
“也有可能并不是你走了,而是他们离去了。”
你在那个小小的房间里做了迷迷糊糊的梦,或许,你真的是沉睡了很久很久也说不定。
“但是,无所谓啦。你是穿越了时间,还是在沉睡中被静止了时间,又或者真的只是心理原因,怎样都好。对我来说现在的你就在这里,这是最重要的。”
“三日月……”
“啊啦,终于肯好好的叫我名字了~”
他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,像从前一样。
从前……
骨喰想着这个词汇的意义,缓缓闭上眼睛,露出了久违的笑容。
对呢,从前。
那只属于他们俩人的从前,一定是真实的存在过此边世间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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